宋裕顺从地伏低脊背。
不出周芙所料,他脖颈处藏在衣料下的鞭伤非但没好,反而因为他这些日子的颠簸以及任凭其发展也不处理,更加严重了些。
周芙伸出手抚上他脖颈处的那一道狰狞的可见血肉的伤痕,然后摁了上去。
宋裕疼得眼前一黑,但强忍住没闷哼出声。只是闭了闭眼,任凭她隔着一层衣料往脊背上其他受了鞭伤的伤处摁,他额头浸满了冷汗,如远山泼墨似的眉宇也被汗水浸透,但一直一声不吭。
他越是不出声,周芙就越想看看这人的承受底线在哪里,下手就越重。
待到摁压至伤得最重的腰侧一处的时候,宋裕这才没忍住从唇齿间泄出一声痛吟来。
“周芙……”
宋裕显然有些撑不住,抬起被汗水打湿的眸子艰难开口道:“我明日还要同魏王上一趟杨脊山。”
“能不能明日结束再罚?”
他汗湿的掌心彰显了他的脆弱,但眼底却是一片愧疚之色。
“怎么罚?”
“院中的荆藤,或者刺史府上的鞭子,郡主挑什么都可以。”宋裕脸色苍白,但望着周芙时,汗水氤氲的黑眸里却是一片赤忱。
赤忱。
当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,周芙突然觉得自己定然又是被这人给蛊惑住了。
他怎么会对她有赤忱呢?
他的赤忱都给了周翦,给了江龄雪,给了他的仕途。
“不必了。”
“坐回来吧。”
周芙收回手,情绪调整好理智回笼的那一瞬间,又点点一旁的位置示意他重新坐回去。
半跪在地上的宋裕黑眸中浮现出一抹忐忑来,虽然不明所以,却还是艰难地起身,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一边。
“短短半个月连收三郡,宋裕,你说会不会再过两个月,十二郡就都收回来了?”
周芙仰头看月亮,本以为出了口气后心情会舒畅些,但事实上,看到他冷汗津津的样子,她也并没有觉得快意。
所以也不打算再折腾他,只是尽力地思考着将来,思考着淮南王府的将来和大梁的将来。
连收十二郡,就意味着后头会连失十二郡。
当最后的几场胜仗打完,淮南王府也离连连败仗不远了。
“你说,父亲还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天下太平,盛世长宁么?”
周芙轻声问出声来。
宋裕先时疼出来的一身的汗都被这寒风吹干,他避开伤处半靠在门框边。平和的目光落在远方的山脉之上,他低声却笃定地告诉她,“会的。”